南国昔寤

六代目信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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峯大-旧欢如梦录(14)

此去经年,四季流转,岁月蹉跎间,新选组屯所迁至漫林碧透、遗风古道的西本愿寺,而土方岁三与一桥庆喜之间的平淡岁月,也随着流年淡墨细描在京都绰约的风华之中。春时踏青山野林间,去往沿途漫山遍野的油菜花,任凭暖风拂面。夏时看川畔千鸟在流云间写下无字天书,听京都纸鸢弦声与婉转莺啼。秋时扫庭前落尽的银杏叶,赏味秋鲑、鳗鱼、松茸等惬意美味。入冬闻道梅花圻晓风,等庭下冰消水融。这一切,都被土方岁三撰写成俳句,编入他书斋里的诗簿上,偶尔一桥庆喜也会无事翻看,留下几笔隽丽遒劲的批语,共同完成属于他们二人的诗篇。

但随着征讨长州藩及勤王倒幕的尘嚣愈演愈烈,土方岁三发觉,这位名为“兴山麻吕”的师匠来新选组传道受业的日子越来越短,耳鬓厮磨也只在朝暮。一宿云雨后,男人便会悄然离去,留下一席留有余温的枕边梦,让土方岁三聊以慰藉。

再后来,曾答应陪他在余生里看细水长流的男人,消失数月,音讯全无。偶尔驿站车马送来的几封笔札,让土方岁三如获至宝,连连回信以寄相思,却几乎一去不复返。

一桥庆喜消失的日子,繁缛的公事、动荡的时局以及草木皆兵的京都城,总能轻而易举地将土方岁三弄得心力憔悴。应接不暇的案牍琐事,并没有让时间变得飞快,反倒会让夜深人静之时变得漫长,那喷薄欲出的思念总在朦朦胧胧的睡意到来前,缓缓涌上心头。流年似水的往事,大多已忘记了细枝末节,只剩下诗簿上洋洋洒洒的俳句,在记忆深处时隐时现。

没有突如其来的灾厄,没有无处可逃的绝境,当土方岁三以为日子会平静地持续下去时,庆应三年的立夏,土方岁三在京都祗园名为“椿楼”的料亭里,与阔别整整一个春夏的男人相遇了。

正值申时,正在道馆操练队员们剑道的土方岁三,忽然听见冲田总司的嚷嚷声。只听独眼男子扯起嗓门,声情并茂地喊土方岁三速速去屯所外迎接稀客,还要准备好手帕以防万一,土方岁三无奈地摇摇头,准备去门口一探究竟。

然而,事情远没有冲田总司口中那般轻松。新选组屯所外,赫然出现“京都见廻组”让守卫门番如临大敌。在当时,京都见廻组与新选组同属于京都守护职会津藩主松平容保麾下,接受京都守护职的调遣。但与新选组的绿林好汉不同,京都见廻组组员多为旗本,身份显赫,专掌以二条城为首的京都中心地带,常年挤占着新选组的巡逻地界。

土方岁三与京都见廻组并无交恶,只是立场不同,没有必要争锋相对。但队员们大多是血性男儿,新选组副长一句“没事的”,哪能让壬生义士们善罢甘休?还没等土方岁三阔步到门前,门番已操起多摩方言谩骂起来,扬起片镰枪霍霍而去,气氛瞬间剑拔弩张。

冲田总司一语中的,土方岁三不光要备好手帕擦汗、还要拭血。

奇怪的是,一向心高气傲的京都见廻组在谩骂中毫不反击,充其量也只是狠狠地瞪视新选组组员们的挑衅,并未刀刃相向。他们静静地围绕在一盏漆有金莳绘鹤羽纹样的驾笼旁,颔首低眉,似是在此地恭候着谁。

然而,就像劫数降临时显露的天兆异象,一个不应该在如此场合中出现的男人,偏偏出现在土方岁三的眼前。

名叫“兴山麻吕”的学塾师匠,正平静地从京都见廻组的武士当中信步而来,此情此景着实让土方岁三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许味儿来。

不知从哪一天、哪一时、哪一刻起,土方岁三就觉得所谓的“兴山麻吕”、“江户大名”、“学塾师匠”,也许是对方想出的一个又一个不会引起猜疑的借口罢了,可他就是不敢说出口。

“土方君,好久不见。”一桥庆喜欠身向土方岁三等人行了一礼,“实在是非常抱歉,给你们添麻烦了,我这就让他们速速离去。”

土方岁三面色如常,心内却升起惶惶不安。他心不在焉地看着京都见廻组作鸟兽散般褪去,仿佛还沉浸在另一个天地,不想立刻回到现实中。

“京都祗园椿楼料亭为我们备了桌好酒好菜,想请你尝尝,也当是我消失这么久的赔礼。不知道土方君可否赏脸?”

“那就,有劳兴山先生了。”土方岁三眼角的余光扫到男人苦笑的面庞,压不住的惊悸让他的心脏怦怦直跳。

明明料亭里珍馐美馔上了一道又一道,清酒斟了一盅又一盅,花魁的舞踊转了一幕又一幕,可舌头非但尝不出千滋百味,连艺伎们舞姿妙曼的演绎也毫无兴致。一个时辰过去,不胜酒力的一桥庆喜不得不唤走长袖善舞的花魁和游女们,露出苦涩的笑脸。

“土方君,别来无恙?”

“这话说得未免太晚了些,兴山先生。”土方岁三斟满了清酒,而后一饮而尽。他没有指望一桥庆喜多做解释,毕竟他想问的问题对方三天三夜都答不完。

“那我,倒是有些问题想问你。”一桥庆喜用手托起腮帮,眼神迷离,被酒精浸透的眼眸中闪烁着缱绻柔情。“山河动荡,犹如断梗浮萍,作为新选组副长,你今后将何去何从?”

“在过不久,新选组将获得幕臣的名分,成为会津藩的家臣,并以武士礼法而行,我们不会居无定所。”面对一桥庆喜,他本不应向一个外人全盘托出,毕竟土方岁三原本只和近藤勇提过。

一桥庆喜颤巍巍地支起身,两袖一甩,轻声慢语道:“如今的德川幕府已是山岳崩颓、时运不齐,萨摩藩、长州藩更是甚嚣尘上,到处都在讨伐幕府贼辰,新选组可谓如履薄冰啊。”

“‘鸟择良木而栖,贤臣择名主而仕’,您想说的是这个道理吗?”土方岁三低声说道。

一桥庆喜没有回答,可他的频频点头示意确实如此。

“如果此刻坐在我面前的不是您,而是一位勤王倒幕的逆贼,我一定会将此等恶徒诛杀。”乘着酒性,土方岁三用一种毅然决绝的表情,直直地看向一桥庆喜。“忠臣不事二君,‘王政复古’断乎不可……”

“可这样下去你会死啊!”倏然间,一桥庆喜声嘶力竭地朝武士喊道,那突如其来的声音,令土方岁三不由得怔住,脸上瞬间蒙起一片云霾。

历经多少风霜雨雪,令土方岁三磨砺出对凡事都能泰然处之的秉性,犹如隆冬里的寒梅,在凌寒中独自绽放。但一桥庆喜的话强烈地撼动着土方岁三的心,令他只得悲凉的笑笑,将千思万绪化作一句话:“死不足惜。”

虽说他面容冷峻,双眼已被泪水濡湿。

一桥庆喜仰天长叹,身心交瘁,原本红润的面庞正渐渐褪去血色。身为德川幕府的征夷大将军,他很清楚作为弃子的佐幕派,今后会是怎样悲惨的下场。更重要的是,他见惯太多生离死别了,他的父亲、他与正室的子嗣,他的家臣、他敬重的孝明天皇,总在不经意间天人两隔。事到如今,他实在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土方岁三离他而去。

年轻的将军很清楚,事在人为,若要让土方岁三安然无恙,带他离开新选组并作为水户藩家臣陪伴左右,绝对是一劳永逸的方法。但当他看见土方岁三坚毅的目光时,他还是犹豫了片刻。

“土方君,你曾经说要和我一起共度余生吧?那么,明早和我一起动身前往江户,到了江户后,我们就去常陆国定居下来。我的父亲的亲家是水户藩领主,只要到那边,没有人能够打扰我们……”

“兴山先生。”还未等一桥庆喜说完,土方岁三便硬生生地打断了他。“谢谢您的好意,为了我,您几乎做了一切的努力。然而,恕在下白屋寒门,实在无意攀高谒贵,还请大人宽宏大量,饶恕在下的愚陋……”

土方岁三语调低沉地说完后,一桥庆喜一时间仿佛整个人都垮了。也许他不该过早放弃希望,至少应当冷静下来,深思熟虑后再另寻他法。可大脑中翻涌的思绪,却淹没了他的理智。一想到明日就将启程回到江户,彻底与他的心上人告别,一种难以抑制的绝望瞬间盘踞他的心头。

思索了片刻后,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命不由己的哀愁。

“倘若我活着注定会与你生死别离,那我在此死去,是不是就能让你回心转意?”一桥庆喜呻吟一声,等不及土方岁三的回应,便转身抄起置在刀架上的堀川国广,抽刀刺向自己的小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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