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国昔寤

六代目信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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峯大-旧欢如梦录(15)

堀川国广凌冽的寒光划破万籁阒静的月夜。

温热的血在水波刀纹的刃间蜿蜒缠绕,煅造出妖冶而美艳的猩红之色,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刺入心扉,惊恐的表情在一桥庆喜的眉宇间滋长——紧握刀刃的土方岁三,右手虎口被锋利的胁差割破,迸裂的伤口鲜血直流。倘若稍有迟疑,偏离半寸刀刃就将斩断他手腕的筋脉。

被血色渐染的榻榻米,在两人脚下飘零出瓣瓣血花。

“兴山先生……您没受伤吧?”土方岁三注视着一桥庆喜苍白的脸,缓缓将堀川国广的刀口从一桥庆喜毫无防备的腹部上支开,向身后抽去。他每每发力,刀刃就向着伤口的更深处割开,仿佛以身饲剑。

血流不止的土方岁三,望向沉浸在彷徨中的一桥庆喜,一时间也怔住了。一桥庆喜那因屡遭厄运而憔悴的身形,在凄迷的眼神中映出万般腥风血雨的幕末悲歌。他未能如愿自戕,他的武士也无法与他同去江户,失去最后一线希望的男人双腿瘫软,跪倒在武士面前,噙着泪止不住的抽泣。

一桥庆喜用如怨如诉的声调,颤颤巍巍地说道:

“事到如今,我到底在做什么傻事啊。”

合眸的瞬间,一桥庆喜失去了他身为征夷大将军的尊严和高贵,眼神茫然盘坐在地上。

他不再作声,只是深深叹了口气,裸露的肌肤分不清是因情绪还是光线泛出异于常人的苍白。

至于土方岁三,则是攥紧拳头,不让鲜血肆意流出。忽明忽暗的烛光中,他并拢双膝,身躯前倾,额头磕地,向他深爱之人投去恳求的目光,

“没事的,兴山先生。”那坚毅的声音,是如此诚恳而感人,不禁让一桥庆喜重新缓缓地抬起额头,如梦方醒。如果将夫妻高堂对拜、武将歃血为盟与之相比,哪怕再动人的山盟海誓也过犹不及。

一桥庆喜带着一种无法描述的悲切、惋惜的神情,一字一顿将既是谕令亦是祝福的话语挤出唇角。“为了我,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。”

“在下遵命。”土方岁三嘴角挂着他那坦然的微笑说。

 

那一晚之后,土方岁三再也没见过一桥庆喜踉踉跄跄、茫然失措的模样,取而代之只剩下伤口包扎后接踵而至的情事。

相互依傍的心灵和身体,既因为生死离别而紧紧相依,又因为沥血叩心的情谊而若即若离。

黎明将近,翻涌的睡意席卷了土方岁三,伴着朦胧的星月,这个孤傲的武士在枕边人身旁像襁褓里的婴孩深深熟睡。直至晴空万里的晌午,土方岁三被熙攘嘈杂的街坊吵醒,顺着议论纷纷的人群目光所及处远眺而望,浩浩荡荡的阵仗留下一骑红尘朝二条城的方向驶去。

德川幕府的权贵流连祇园并不稀罕,况且放在以前,这种事压根就见怪不怪。然而,今天下大乱,四夷纷扰,幕府朝野危如累卵,征夷大将军不深居简出,与诸藩幕臣共渡时艰,难免遭人非议。

窗外,几个素衣百姓正评头十足。

“听说了吗?德川庆喜公在祇园大驾光临,与花魁们纵情欢乐,说是一宿笙歌达旦呢。”

“胡说,微服私访的事,哪能和我们这群三教九流相提并论。”

“诶呀,将军也好、幕府也好,哪个能不食人间烟火,总归要眠花卧柳来发泄下精力吧?真羡慕啊……”

还没等他们说完,一盆凉水从天而降,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惊叫。被淋了一身湿的武士气急败坏地抽刀挥舞,大叫:“谁泼的水?给老子滚出来!”

但土方岁三并不会因为听到这种下三滥的威胁就住手,他继续抄起痰盂盆中的秽物往窗外泼,直至盆中见底为止。其中一位浑身骚臭难闻的武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脑袋一热就想往料亭里冲,最终还是被眼尖的同伴拦了下来。

“放开我,我要揍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!”武士紧握双拳,烧红的眼睛骨碌碌地往料亭里撞。

“你傻了吗?那人可是新选组的‘鬼之副长’啊,”同伴截断他的话说,就这样僵持到土方岁三下楼离开后,那种轻蔑、那种慑服力、那种威迫,让莫名其妙被泼了一身湿的武士忿忿不平地朝地板啐了口唾沫。

“新选组?我看不过是一群被幕府玩弄鼓掌间的丧家之犬罢了!”

作为明治维新的绊脚石,革新浪潮下死有余辜的顽固派,新选组的悲剧渐渐在时代中定格,尤其以新选组副长土方岁三不敌政府军千军万马,命丧箱馆之战而告终。

但本该如此的历史,却因为一个不应出现在历史洪流里的男人,发生了微妙的改变。

明治元年,更名为德川庆喜的男人与倒幕派东征军总参谋西乡隆盛谈判,令江户“无血开城”,退任将军的德川庆喜从此迁出江户城,避入上野东叡山宽永寺大慈院,待罪自省。数月后,德川庆喜离开江户,移居水户,然后又从水户的弘道馆出发,历经海陆、陆路,迁至嗣子家达的封地——骏府,住进宝台院继续隐居反省。

一时间,照料他生活起居的,仅剩下平日深得信赖的家臣和数位贴身侍女。从高不可攀的征夷大将军,到被萨摩藩邸软禁的阶下囚。对于德川庆喜而言,那宛若笼中鸟的生活,哪怕每日锦衣玉食,也不过是成王败寇下的嗟来之食罢了。

与此同时,浴血奋战的新选组们,在土方岁三的率领下,于虾夷地鹫之木上陆后,成立虾夷共和国,与新政府军负隅抵抗。纵使是被禁足的德川庆喜,也偶尔能从家臣的通风报信里,略知一二。

但是,他那与世无争的神态举止,对于渴望让德川幕府重振旗鼓的家臣来说,本身就无异于一种自甘堕落的颓废。这群将君臣之礼贯彻到底,企图为江户最后的君主奉献生命的将士,很明显,他们渴望德川庆喜的东山再起。

可是,他们的热血却遭到德川庆喜的呵斥,有的迷茫、有的愤恨、有的不解,有的惊愕,以至于到最后,再也看不见任何苗头的幕臣们,把江山拱手相让的德川庆喜视若胆小鼠辈,纷纷拂袖而去。

树倒猢狲散,等到堂岛大吾醒来的时候,陪伴左右的家臣只剩下大奥里的女眷,以及许久未见的阿芳。

灵魂穿越到德川庆喜的男人,连月代头都没心思打理,就披头散发地询问侍从今夕是何年。早就听闻德川庆喜因为落败郁郁寡欢的奥女中们,忽见衣冠不整的将军出现在自己跟前,立马吓得花容失色,不知所措。

除了阿芳外。

“是明治二年庚午月的己巳日,庆喜大人。”女子温婉的声音如涓涓细流,流淌在堂岛大吾的耳畔。几番询问之后,退回寝室更换衣物的堂岛大吾,用那庄重的神情向阿芳问道:“其实,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德川庆喜吧?”

“不管您是否是庆喜大人,是您接纳妾身的蒲柳之姿,容妾身伴君左右,所以您没有必要在意妾身的看法。”

堂岛大吾没有回答,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卷地图递给阿芳。

“那好,我问你,若是择日启程向虾夷岛的箱馆进发,最快需要多少时日?”


注释:

明治二年庚午月己巳日:约为1869年5月20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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